用生命书写的故事

星期一, 二月 13, 2012 Unknown 0 Comments


【随感笔录/苏淑桦专栏】 今天说个故事。



(一)

玲和我已经坐在店里很久了。肚子有点饿,但这店里唯一免费的是冷气。我探手进裤袋摸一摸,只得几个零钱和两张小额纸钞。只好继续呆等。

玲不停把玩手机。她今天话特别少,是玩着手机游戏,却眉头深锁。我提不起劲逗她说话。
自己的心情也没多好。

今早出门前,妈妈又啰嗦要我找工作。小妹考试成绩只比我好一些,上政府学院无望,在找着私人学院课程的资料。我再找不到新工作帮补家用,她得考虑叫她工作了。单靠妈妈近千元的薪酬,和老爸剩下的丁点退休金,一家三口生活拮据。



不是没有找工作,学历低、又不懂电脑,处处碰钉。

这是没有工作的第三个月。工厂减产裁员,玲和我的合约刚好满一年,不获续约。虽然底薪低,但加上加班费,还可以每个月给妈妈三百块,自己也有点零用,分期付款买了辆摩哆。两个月没收入,供期也拖欠了两个月。

炸鸡香味溢满一室。肚子更饿了。这时,还穿着制服的小马提着背包从厨房内走了出来,向我和玲打了个眼色,就向门口走去。

我们尾随后面,离开满室芬芳。

(二)

我坐在秋千上,手握鸡腿就往嘴里送。

很久没吃炸鸡了。每回发薪,总要和山大吃一顿。坐在舒适的冷气室,贪婪的咬上一口,让伴和着油脂的酥脆鸡块填满肚皮,也换来一丝满足。

工厂机械似的劳作太乏味,美好的一餐是对贫乏生活的一点奖励和补偿。

但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。没收入的两个月里,就只好都留在家里吃。前两天都在吃咸鱼拌饭。妈妈手头紧,一餐随便喂饱肚子就算数了。

“你爸爸的脚几时动手术?”小马问我。

我又拿了个鸡翅膀。太饿了,只想不停地吃。我看了眼小马,又低下头猛吃他给我和山带出来的炸鸡。

“她妈妈还在想办法凑钱,”山代我答话,“政府是住院费用低,但做手术用到的铁枝和螺丝得自己买。”

“也要上几千块吧?”小马又问我。

我随意地点点头。爸爸下班,绕到阿姨家载妈妈途中出事了。摩哆撞上路堤,毁了大半还搁在家里等着修理。社险那说爸爸不是经惯用的途径回家,手术费和赔偿一概不会受理。

医院那还得排期呢。

山和我静静地吃,满嘴油腻。薯条也快完了。

“你这样带走炸鸡,经理不会发现?”山问小马。

“我手脚够快嘛!”小马诡异地笑笑。“工钱那么低,不拿些好处对不起自己。明天你们来见工吧。两个同事下星期不做,经理在找人。”

(三)

站了一整天,两只腿就快发麻了。

山和玲今天第一天上班。一个顾客打翻了辣椒瓶,泼到一地,顾客投诉他们收拾手脚慢,给经理拉着训话。

今天光顾餐馆的人特多。我自早上11点就站在炸鸡炉前,足足10个小时。身子不住地往后靠向堆满杂物的厨架,尽可能避开滚油泛起的热气。昨天给滚油烫伤的阴影还挥之不去,手背留了个五角钱硬币大小的烙印。

柜台前站满等候的顾客。好几人单手插腰,一直探头往柜台后看。

“怎么那么慢?”开始有人埋怨。

又有好几人应和着,“手脚这么慢,怎么做生意的”?

怨声四起。经理责骂山和玲的声音越来越大。工作前就和他们说好,被责备也得忍耐,不然就会砸了个机会。已经待在家两个多月了,他们没有本钱再丢工作。

我望着炸鸡炉上标示的电子表,还要等个十分钟。狭窄的厨房满室油烟味,呛得我喉咙发痒,
猛咳了几声。

“快餐还让人等酱久,这还叫快餐吗?”又一个顾客呛声。

“炸着鸡还咳嗽,有没有搞错?”一个顾客怒视我。

我低头继续工作。

“我在跟你讲话!”

突然,听着经理训话的山随手拿起一个做好的汉堡,往柜台处丢去。

“有本事你自己做!”

唉……工作前就和他们说好,被责备也得忍耐。就这样砸了个机会。

恶质环境烙印在个体

有些人用自己的生命书写这样一个故事,而我只用了文字将它定格。故事中的主人翁并非真实存在,但我相信类似的情节,在这个首相宣称积极打造社会安全网的国家不间断地上演。或许没那么离奇。或许更曲折。

在这个首相宣称非福利国但同情弱势群体的国家,水、电、教育和医疗护理领域将继续利字当头。基本权利在自由市场机制下,变成一种特权,都能自由地在特定群体中“自由”买卖。

我们社会里,低工资群体所面对的,除了是入不敷出的生活开销,还有各种随时让人陷入经济困境的风险。一次意外、一场大病,足以让一个人或一个家庭万劫不复。

在肯德基快餐店影片事件中,我不清楚挥拳或回骂顾客的服务员是否也有着类似我所述说的故事,但社会底层面对低工资和恶劣工作环境的事实客观存在。他所挥出的拳头,除了反映个人行为的不当,也反映出低工资和恶劣工作环境在我们社会中所留下的阴影。

这种阴影所造成的伤害超越一个行为不当的个体,一个管理松散的企业。制度化的低资政策,在社会问题层出不穷时,必将让我们付出更大的社会成本。

看过肯德基快餐店影片的,或许不禁要为挨了拳头的一方喊冤叫屈。谁都可以从各自的角度,遵循各自的价值观,判断发生在我们周遭事故的是与非。然而,如果我们选择淡化一些客观事实的存在,忙于做判官,就少上了一堂课。

而在这个非福利国也没有社会安全网的国家里,更多人用生命书写的故事,是哀歌。

转载文章:《独立新闻在线》http://www.merdekareview.com/news_v2.php?n=2273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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